华盛顿·欧文出生于纽约威廉街的一幢房子里,那儿大约在富尔顿街和约翰街的中间。次年,一家人搬到街对面一幢当时显得结构奇特的房子,其山墙端有屋顶通风窗朝向街道。它的样式——很可能其砖块——都来自荷兰。少年欧文即在这个家中长大,它直到他去世前十年的1849年才拆除。那时爱国军占领了城市。“华盛顿的使命完成了,”欧文的母亲说,“孩子将以他的名字取名。”那位第一任总统再次来到新政府的第一个所在地纽约时,家中的一个苏格兰女佣莉齐产生了人们普遍具有的热情,一天跟随英雄进入一家店铺,把少年欧文带到他面前。“瞧,阁下,”她满脸通红地说,“这个孩子是以你的姓取名的。”严肃庄重的弗吉尼亚人把一只手放到孩子头上,向他祝福。假如总统知道他正抚摸着自己未来的这位传记作家,那么这一抚摸再有效不过了,虽然本来可以再停留得久一点。
在我们这位作家出生时,纽约是一座约有两万三千名居民的乡村城市,它围聚在炮台公园周围。城市尚未向北延伸至如今的市政厅公园。更远处,在当时和以后几年里也只是乡村住宅、果园和麦田。城市在战争中几乎被烧毁,变得荒废残破。在荷兰和英国居民之间仍然有一种明显的分隔,尽管欧文全家似乎与两个民族中的优秀者都亲密友好。生活习惯是原始朴素的,行为举止自由随意,令人愉快。人们在餐桌上欢乐开心,那是一种时尚,大家在谈话中仍然使用强劲的感叹语。居民们以其欢快热情、机智活泼的特点,成为目前这座都市的先驱。1732年创办了一份报纸,从1750年起就有了一座戏院。虽然城市具有乡村的模样——房子有一些奇特的老虎窗,小巷和道路弯曲零散,街道中间放着水泵——但是它不无城市的抱负,已经颇具都市的氛围。
(欧文作品:见闻札记)
这些便是少年欧文的文学才能得到发展的环境。他父亲是基督教长老会的一名执事,是个沉静虔诚的男人,有着“苏格兰长老会誓约支持者”的那种严厉,与家人交往也很严肃,对孩子们的娱乐冷漠淡然。他是个颇有个性、非常正直的人,深受同伴尊敬。他努力培养孩子,让他们在健康的宗教信条中长大,不给他们的生活里留下浅薄轻浮的余地。母亲则更亲切一些,她在感情的驱使下善于表露,她的温柔性格和杰出才智赢得了孩子们充满爱意的尊敬;若非如此,父亲在家中实行的冷漠严厉的戒律便无法忍受。他们敬畏父亲。他的虔诚未能唤起他们的任何宗教情感,对于似乎视一切令人开心的东西为邪恶的教义,他们感到厌恶。少年欧文充满活力和幽默,十分天真顽皮。对于宗教的严肃性他并不当真,觉得反感,这让他的母亲有些焦虑;他的传记作者说,她会在半带忧郁的赞赏中看着他,大喊道“:唉,欧文!你要是表现得好些就对啦!”他喜欢音乐,这后来在生活中变成了激情和对戏剧的强烈喜爱。这种暗自对戏剧的喜爱,最初是与一个多少比他年长却注定成为其文学伙伴的人一道产生的——此人便是詹姆斯·K.波尔丁,他妹妹就是欧文的哥哥威廉的妻子。任何时候只要欧文能够放纵一下,他都会早早地偷跑到约翰街的剧院,一直待到九点钟回去参加家庭祷告,之后回到自己房间,再溜出窗口,从房顶上爬下去,进入一条后巷,再返回去欣赏正戏后加演的短剧。
(欧文作品:纽约外史)
年轻欧文接受的学校教育断断续续,几个老师差不多都无能,他在十六岁时就没上学了。教学似乎比较散漫或不够踏实。他学了几个月拉丁语,但没再涉足其他古典东西。在日常学习中,这个英俊、心善、真诚、敏感的少年无疑游手好闲,不过他也吸收适合自己的知识。他在传播中的英国文学作品里,在《鲁滨逊漂流记》里和“辛巴达”身上找到了养料。十岁时《疯狂的奥兰多》激发了他的灵感。他贪婪地阅读航海和旅行的书籍。他可以写一首优美的诗,喜欢涂写,从写作幼稚的戏剧中得到训练。实际情况是,这男孩好像是个喜欢梦想和游荡的人。他自己说,他经常在风和日丽之际漫步于码头,看只只船儿远去,梦想着随之漂向天涯海角。他的哥哥彼得和约翰被送到哥伦比亚学院,假如欧文没有对系统的学习感到厌恶,很可能他也会得到同样的优越条件。十六岁他进入一家律师事务所,然而他是个心不在焉的学生,从来没对这个职业产生兴趣,也没学到多少法律知识。他坐在事务所里却读着文学作品,在自我修养方面取得很大进步。不过他既喜欢书籍,又喜欢漫游和交往。我们看到,1798年他在威彻斯特郡度暑假,带着枪去睡谷地区探险,后来他让那里成了一个魔幻地方。
(欧文作品:美国见闻录)
1800年他去看望住在莫霍克谷的已婚姐姐,第一次航行于哈得孙河上,成为赞颂其美丽风光的第一人。1802年,他成为霍夫曼事务所的一名法律助理,开始与文雅可爱的霍夫曼一家有了持久的亲密关系,这深深地影响着他的一生。他的身体总是虚弱,朋友们这时吃惊地发现他出现肺病的症状。无疑,他因为身体不好而厌恶十分严格的学习,两者颇有关系。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,他用大量时间去哈得孙河和莫霍克远足,到远至奥格登斯堡荒野和蒙特利尔的地方探险,使他的身体状况大为好转,也让他高兴地接触到奥尔巴尼、斯克内克塔迪、波尔斯顿和萨拉托加-斯普林斯令人愉快的社交界。这些探险和游览为他今后提供了素材,也让他在快乐的通信中练了笔。